顾骏

　　6月5日，人社部明确表示，随着我国经济社会不断发展和人均寿命不断延长，推迟退休年龄是一种必然趋势，将适时提出弹性延迟领取基本养老金年龄的政策建议。消息一出，议论四起。

　　平心而论，人社部提出推迟退休年龄的议题，其直接原因一是国家养老金存在巨大缺口，基本靠“新人交钱养老人”的方式维持着；二是随着中国人期望寿命不断提高，养老金给付时间和总金额不断增加。两者叠加加剧了“入不敷出”的困局，才有人社部时不时地放出些风声来。

　　人社部放风造势，而不是直截了当地推出政策，有其道理。因为这项政策一旦实施，不但涉及千家万户，还会牵出两个大问题：一是不同阶层之间的利益关系，二是国家与国民的利益分割。事关重大，不可轻率而为。

　　事实上，在工薪阶层内部，不同人员对延迟退休年龄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。那些劳动力市场上处于弱势的人员，或已下岗失业，基本靠打零工维持生计，或正干着又脏又累的活，拿微薄的薪水。一旦退休，不但卸下了工作重担，还即刻获得改善——按照现行计算方法，最低退休金比最低工资高了不少，这也是一项中国特色的收入分配原则。可以说，推迟退休等于剥夺他们可以享受的福利。工薪阶层中另有一部分人员，或工作悠闲，一杯茶、一张报纸过一天；或工资丰盈，福利优厚；或大权在握，工资还不如灰色收入多。对于这一群体来说，退休等于断了财路，能在岗位上多待一天是一天，绝不会“自愿”退休。如果能弹性延迟，则必定举双手赞成。

　　两个群体虽利益不同，但只要坚持自愿的原则，就不会冲突。因为每个群体都有选择权，愿意如期退休的，自便；愿意延迟的，也自便。而且后一个群体延迟领取的那部分养老金，还可以暂且用来填补国家养老金的缺口。但令公众担心的是，今日“自愿”一说会不会逐渐褪色，最后成了一律延迟到xx岁？有关部门食言而肥，民众见多了，难免心有疑虑，如果不幸言中，那对弱势人群绝对是不公平的。

　　所谓“不公”涉及到国家与国民的利益分割。中国养老金的巨大亏空是历史遗留问题，其成因在国家未能充分履行社会保障的职责，未能将国民上缴利润(计划经济时代)或缴纳的税费(改革以后)妥善保管，满足职工的养老所需，加上公务员不缴养老保险，混在职工中分食有限的养老金，进一步扩大了资金缺口。现在，反而要辛苦一辈子的职工以推迟退休的形式，替国家的责任缺失来买单，这于法于理于情都是站不住脚的。

　　党中央在关于构建和谐社会的要求中，明确提出社会主义“公平正义”的价值观，非常切合时代的潮流和公众的要求。为了落实“公平正义”原则，推迟退休有其必须，一则必须坚持自愿原则，二则民众必须得到应有的补偿。比如，推迟退休者到其生命终止时，实际领取的养老金总额，应比如期退休者领取总额有合理的超出。这不能仅仅作为原则，而应采用保险公司的“精算”方法来测定，不能说时好听，最后却让民众，特别是其中的弱势人群吃亏。今天，国库充盈而民生不易，人社部在推迟退休问题上，要真正做出个公平正义的样子来。

　　(作者系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)